封憐很快也回了房間，她和路斯爵約好了今晚一塊越獄。

當風瀲從和路斯爵一塊從竈臺狹長的通道中爬出來時，兩人甚至都來不及拍一拍身上的灰，就聽見一陣又一陣哭聲，淒厲又哀婉。

哭聲在長長的回廊裏回響，聽得人雞皮疙瘩直冒。

風瀲率先跳入了長廊中，路斯爵緊隨其後，兩人略略一掃，就覺得頭皮發麻。

無數骷髏交錯排列在長廊上，有的低著頭沈默不語，但是更多的卻是哭聲，間或夾雜著淒厲的慘叫，整個地下宛如大型的精神病院一般。

風瀲覺得自己呼吸都阻滯了許多，胸悶而且壓抑。路斯爵也還不到哪裏去，不過他是男孩子，自覺站在了風瀲的身前：“我們往前走？”

兩個人的目的是越獄，只要這些枯骨亡靈不來攻擊他們，他們當然也不會主動搞事情。

一切都很順利，風瀲和路斯爵路過了許多枯骨亡靈，但是這些枯骨亡靈都當風瀲和路斯爵不存在一般，根本不在乎他們要幹什麽，只顧著自己哭泣。

偶爾在雪白的骨頭中間會出現幾只生長出絲線的骷髏，風瀲都拿著奶不裳送的小刀把絲線一一砍斷，不然等絲線生長成團，又會假裝成人跑到監獄上面去，奶不裳可就有得忙了。

風瀲隨手砍斷絲線，路斯爵看到了也自覺去捏斷絲線，雖然對於他來說沒那麽輕而易舉，到底還是能夠應付。一旦絲線太多，路斯爵就會讓風瀲用刀來砍。

這一路兩個人配合得都很默契。而且這個地下回廊和書不謝畫的很像，就是一條長長額走廊，連岔路都不曾出現，仿佛直接走就能夠出去一般，直到兩個人看到了一扇紅色的門。

這扇紅色的門是大敞開著的，裏面跪著一個骷髏，骷髏的形狀和人形沒有太大區別，唯獨耳骨尖銳，以此推斷，這只骷髏生前應該是一只精靈。

這只骷髏的白骨裏滲出鮮紅的顏色，仿佛紅色的玉石一般，也不知道是由於光線的問題，還是它本身就是紅色的骷髏。

總之，風瀲和路斯爵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這只骷髏看起來太不尋常。

紅色大門後面的骷髏也註意到了風瀲和路斯爵，它自然地轉過頭，用空洞的“眼睛”看向路斯爵和風瀲：“你們來這裏幹什麽？”

風瀲和路斯爵對視一眼後說：“我們想通過這扇門出去。”

“出去？”骷髏偏了偏頭，咯吱咯吱笑了起來：“誰不想出去呢？！我也想出去啊！我要去覆仇！！他們，他們要殺我……他們要殺我！！”

突然這只紅色骨頭的骷髏開始發狂一般，不停的用細長的指骨在地上刨，發出十分尖銳地喊聲，風瀲強忍住想要捂耳朵的沖動問：

“誰，誰要殺你？”

所有的噪聲都停頓了一瞬，轉而更加尖銳：“不，不能說，我會死的，會死的！！！”

“你現在已經死了！”

紅色骷髏頓時停住刨地的手，整個人形的骷髏都瑟縮起來，它伸出“手”摸上自己滿是白骨的頭，摸了許久才發出悲戚的聲音：

“對，對，我死了。我死了……他們好狠，好狠的心，他們殺了我，還讓我的同胞們在我的屍骨上互相殘殺……他們是魔鬼！！魔鬼！！！”

“我那天為什麽要出去，為什麽要出門……為什麽？”紅色骷髏再度呈現出一種癲狂的狀態，甚至開始掰自己身上的骨頭，風瀲忙跑到它身邊按住它亂動的手，路斯爵也沒有猶豫地走到了紅色骷髏的身邊，按住它另外的半邊身體。

“現在怎麽辦？它好像快瘋了。”路斯爵覺得手下掙紮的力氣大得驚人，下一瞬，紅色骨頭的骷髏力量暴增，掙脫了路斯爵的束縛，然後又甩開了風瀲：“你們為什麽要抓我，你們是什麽人？”

“完了，好像激怒它了。”

風瀲話音都還沒落，就感覺背後刺骨的涼意襲來，她回頭一看，原本一路走來相安無事的白骨骷髏們不知道什麽時候身上都纏繞上了紅色的絲線，慢慢地朝著這個房間而來，越靠近紅色的絲線越多，與之對應的，風瀲能夠感覺到它們的力量也就越強大。

“先制服它。”風瀲說完，直接沖著紅色骷髏而去，可紅色骷髏身型異常靈巧，仿佛沒有重量一般，靈活地躲避著風瀲和路斯爵的聯手攻擊，原本不想傷害它的風瀲咬咬牙，在空中一個擰身，單腿橫掃，眼看著就要踢到紅色骷髏的肋骨，一個男聲響起——

“不要傷害它，它是無辜的。”

這聲音……“書不謝？你跟過來了？”

“沒有，我通過那張地圖在和你們說話。”書不謝的語調還是不急不緩，可憐風瀲勉強收住了踢出去的腿，這下轉攻為守好不狼狽，還得聽書不謝仿佛念經一般的說教。

“枯骨亡靈都是生前沒有做過壞事的好孩子哦，只是因為死亡時埋藏了太多的悔恨痛苦和不甘才沒辦法死去的。一旦你們傷害了他們的骨架，那麽他們就再也拼湊不起完整的身體了哦。”

風瀲和路斯爵被紅色骷髏和一大波擠進房間的骷髏攻擊得幾乎沒有立足之地，這會兒聽完書不謝的話，內心冒出四個大字：投鼠忌器。

“那現在怎麽辦？”風瀲喘著氣問。

“要越獄的又不是我，我怎麽知道啊。”書不謝慢慢悠悠地說，那語氣根本不像是不知道的樣子。

紅色骷髏的手骨仿佛利刃一般，擦著風瀲身體而過的瞬間，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即便是痛感只有百分之三十，風瀲依然覺得五臟六腑都像是被重錘狠狠打了一下，痛的離譜。

“風瀲！你沒事吧？”

“沒事。”風瀲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流血的側腹，手上熟悉的粘膩感傳來，在哪裏摸過這種東西？晚課？！

晚課的時候，書不謝就是靠那些鬼畫符一般的東西來區分普通人和枯骨亡靈，可是：“書不謝，你寫的書只能激怒它們嗎？”

書不謝沒想到風瀲的腦子這麽靈活，微微訝異一瞬，輕笑：“倒著畫就反作用啰。”

反著畫……路斯爵覺得自己頭都大了。晚課路斯爵也有好好上，但是那毫無章法的鬼畫符鬼才記得啊？而現在？你讓我倒著畫？

風瀲手指在自己側腹狠狠沾了一把血，對路斯爵說：“路斯爵，麻煩你擋一下這個紅色的骷髏，我去畫魔法陣。”

一開始當然會覺得那種東西極為難畫，但是每天重覆畫，風瀲畫著畫著就覺得和覆雜一點的字也沒有太大區別，她也會時不時嘗試著去默寫出來，這下可算是派上了用場。

可問題是，正著畫都不一定能夠全對，還得倒著？書不謝可真會出難題。

管不了那麽多了，先畫再說。風瀲一咬牙，在墻壁上畫出了第一筆，接下來第二筆，第三筆，每畫一筆，她就覺得自己的精神上面多了一分寧靜，和原本畫久了就心浮氣躁完全相反的效果。

書不謝誠不欺我。

連路斯爵都感受到了這種氛圍上的改變，他原本只能夠勉力應對紅色的骷髏，而現在，紅色骷髏仿佛已經冷靜了下來，動作的頻率降低了很多，路斯爵能夠一邊抵擋他的攻擊，一邊幫風瀲看看畫的有沒有問題。

“等等……這裏好像不是這麽畫……”路斯爵還沒說完，整個人就感受到了猩紅骷髏的猛烈攻擊，疲於應付之下，路斯爵只能拿出全部精神對抗猩紅骷髏，沒有半點分神。

風瀲也知道自己畫錯了一筆，用沒有血跡的手抹去那一筆之後再度重新畫，如此反覆了數十次，路斯爵覺得自己可能要體力不支被猩紅骷髏給殺了的時候，風瀲倒畫的魔法陣才終於成型。

成型的那一瞬間，整個長廊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一般，綠色的光芒隨處飄灑，落在枯骨亡靈身上，那些絲線瞬間消失無蹤。

路斯爵一邊喘氣一邊給風瀲比了一個大拇。他也沒好到哪裏去，身上全是被骨頭劃出來的森森白骨，風瀲也是，臉色蒼白，一看就是失血過多。

“快走，趁他們現在都安定下來。”路斯爵直覺這是一個直接走出去的好機會，對朝著房間的對面走去，邊走邊招呼風瀲。

風瀲站在墻角猶豫了一瞬：“路斯爵，我有個想法想試一試。你先走。”

路斯爵停在了原地，雖然他不知道風瀲要幹什麽，但是他說：“那我陪你。”

“謝謝你。”風瀲轉頭對呆滯在原地的猩紅骷髏提了一個問題：

“他們，是王廷和教會嗎？”

猩紅骷髏仿佛又收到了刺激，骨頭紛紛抖了起來，牙齒上下磨，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它才回：“是，是他們。”

果然如此。

看來教會和王廷真的不幹凈。

“所以，你想報仇嗎？你想平息那些不甘，悔恨和痛苦嗎？”

猩紅骷髏仿佛傻了一般，呆呆地“看”向風瀲：“你，你說什麽？”

地面上，坐在椅子裏歪歪斜斜的書不謝也坐直了身體，問出了和猩紅骷髏一樣的問題：“七九，你在說什麽……”

天方夜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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